蔣小小利索地穿好衣服,從衛(wèi)生間走出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盛宣坐在她的病床邊,一手撫著額頭厲聲在訓(xùn)斥電話那頭的人:“如果少了我就開不成酒會,那我還需要請你干嘛?”
他回過頭看到蔣小小出來,很快就撂下了電話。盛宣眉頭微皺,回頭問她:“餓了沒有?”
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要晚上九點鐘,即便餓也已經(jīng)餓過了頭,蔣小小搖搖頭,只是說道:“回去吧?!?/p>
盛宣站起來,一把拉過她的手,蔣小小有一瞬間的錯愕,然后她就聽到盛宣不容置疑地說:“我餓,陪我去吃飯。”
這會兒開車出去盛宣逮著一個大排檔就坐了下來,蔣小小倒是波瀾不驚,貴公子想體驗生活,她也不會說什么,十分從善如流地就跟著人一起坐了下來。
盛宣只坐著倒也不動,一副等著別人拿菜單的模樣。蔣小小抿著嘴,忽然間笑了笑:“喂,自己去點?!?/p>
“你來吃過?”
蔣小小瞇著眼:“沒吃過,但我會觀察?!?/p>
盛宣臉色一僵,幾分鐘之后他去而復(fù)返,蔣小小看見他那件巴寶莉風(fēng)衣上沾了好幾塊十分明顯的油漬。他坐下后,臉上是有些新奇的表情,吃了一口羊肉串之后便皺著眉頭將餐盤往蔣小小那里一推。
蔣小小通常情況下都不會理解這種人類自行作死的行為,但是今天不知道為什么就像是受了蠱惑一番,明明已經(jīng)看到盛宣一副生吞蒼蠅的表情,她還是拿起了面前的羊肉串,很快就咬了一口。
味道也是一般,但也沒那么奇怪。肉有點老,但是羊肉普遍的臊味倒也沒有。蔣小小接著又嘗了下烤好的韭菜,撒上了孜然等調(diào)料,幾乎已經(jīng)嘗不出原來的味道。
盛宣看她也興致缺缺的模樣,出聲制止道:“別吃了,我給許阿姨打電話,我們回家吧?!?/p>
蔣小小點點頭,夫妻倆人果然還是不適合平常老百姓的生活。坐在車?yán)锸Y小小認(rèn)真地分析:“其實我們剛剛吃的東西上面有非常多的細(xì)菌。尤其是大腸桿菌,嚴(yán)重超標(biāo)?!边^了一會兒又繼續(xù)說道:“以后還是不要吃了吧?!?/p>
她這番認(rèn)真得不得了的模樣惹得盛宣又是一番嘲笑。蔣小小就看到他一邊搖著頭一邊兀自在那里笑。大概是覺察到她的目光,盛宣轉(zhuǎn)過頭來看她,伸手就像安撫小動物一樣摸了摸她的頭。
蔣小小是誰呀?有時候嚴(yán)肅冷漠就像個小老太,這會兒居然被當(dāng)做一只小動物!蔣小小頓時就“啪”一把把盛宣推了開來,盛宣還在開車呢,差點手沒握住方向盤。
還是有點兒脾氣嘛,盛宣心里默默地想。
車子駛?cè)胨淼?,盛宣開了車窗,夜里的風(fēng)徐徐吹來,車廂里響起著名樂隊披頭士的經(jīng)典曲目《heyjude》。盛宣看到蔣小小在跟著節(jié)奏打拍子。
盛宣的嘴角微微勾起來。他慢慢放慢了速度,隧道里的光打在他的側(cè)臉之上,有些忽明忽滅,他想這一刻也挺好。
他們倆到市中心公寓的時候已經(jīng)晚上十點鐘了,許阿姨倒是給他們做了熱騰騰的素面,蔣小小到這個時候已經(jīng)沒什么胃口了,倒是盛宣,不一會兒就吃完了,然后坐在餐桌邊看著蔣小小小口小口地吃飯。
滿是寂靜,蔣小小終于擱下了筷子,慢慢說道:“小泱滿月了,唯一的意思讓我們過去慶祝一下?!?/p>
盛宣手指輕輕地有節(jié)奏地敲著桌面,他狀似點點頭,說道:“那就是明天了。”
“你想去么?”他又問。
蔣小小眼神冷淡:“當(dāng)然,不想?!?/p>
“哼,你倒是誠實。”
盛宣站了起來,想了想,居高臨下地說:“小小,周唯一單身派對上的事情沒有人會當(dāng)真,說過的話都是醉話,干過的事情也只存在于那一天。蔣小小,你畢竟是我盛宣的妻子?!?/p>
蔣小小那埋葬在心里面無數(shù)年的愛戀,在最絕望的那一刻曾經(jīng)沖出來過。她受邀參加周唯一婚前的單身派對,俗氣的真心話大冒險游戲她說自己最愛周唯一。
當(dāng)然,沒人當(dāng)真,周唯一也不會當(dāng)真。他們只會以為這是腦回路不同于常人的神童又一段他們理解不能的話語。
是啊,即便交出真心,旁人都會以為這真心與他們不同。
蔣小小眼中忽然間有一些十分晶亮的東西,就像是心里生出來的寶石,凄迷璀璨。這是她結(jié)婚以來第一次在盛宣面前示軟,她好像到了極限,她的感情就這樣輕易地被拿出來甚至連相信這個詞都得不到。
忽然間,她的下頜被一股大力捏起來,一陣劇痛,蔣小小幾乎相信對方要將她捏死。
“你居然……為了他哭?!”盛宣眼中風(fēng)云變幻,似乎十分憤怒,但很快的,他就放開了她,改為一手將人拉起來。蔣小小的鼻子撞到他堅硬的胸膛,盛宣神色冷漠地看著她:“蔣小小,你還真是……讓我看得起。”
他伸手一下就摘掉了蔣小小的眼鏡,而蔣小小的那點淚意也早已經(jīng)被她自己逼回去,現(xiàn)在只剩下稍有些紅腫的眼眶。
盛宣摸著蔣小小的臉,他臉上什么表情都沒有,嘴里發(fā)出冷漠而克制的聲音:“我盛宣的女人為別人哭,你說我該怎么辦?嗯?小???”
蔣小小不說話,神色也十分冷淡,她只是定定地望著盛宣。
沉默而壓抑的氛圍,盛宣忽然間捂住了蔣小小的眼睛。
蔣小小眼前一片黑暗,盛宣強有力的手掌令她絲毫掙脫不得。而盛宣只看到蔣小小額頭上還留著今天撞到的可笑的大包。
她肌膚是那樣白,就像是他小時候在家中無意間看中的一塊玉,觸感溫?zé)?,令他不舍得放手。長得那么小的一個人竟然也那么固執(zhí)。
盛宣胸口聚起的那些怒意慢慢地到最后一點一點的消失干凈,他只是沉默的看著眼前的蔣小小,動彈不得的她倒也挺乖,完全沒有了平常的冷漠和距離感。
到了最后,盛宣終于松開了手:“算了,去睡吧?!?/p>
說完這句話,他首先抬起腳邁著步子上樓,不多久,蔣小小也隨著上樓。而等她洗完澡出來準(zhǔn)備睡覺的時候,盛宣已經(jīng)躺在了床上,床頭燈暗著,看上去好像已經(jīng)睡著了。
蔣小小心里十分明白她恐怕進入了死循環(huán),明知道盛宣不是將就的選擇,但也始終走不出這個牢籠。她做錯選擇,如今就要付出代價。
她跟著也躺到床上,關(guān)了燈,屋內(nèi)一片黑暗。
如此安靜,他們彼此都能聽見對方的呼吸聲。蔣小小一個猝不及防,就被盛宣一把拉進了自己的懷里,還沒等她掙脫開來,對方已經(jīng)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吻,帶著些不可思議的平靜和溫柔:“睡覺吧?!?/p>
這樣子,不由得讓蔣小小想起新婚之夜,她和盛宣都被灌了酒,她神智不清醒,至于盛宣她就不清楚了。到如今,蔣小小依然還能清清楚楚地記得,那一個晚上,盛宣出奇地溫柔,一點一點地親她,就連進入都那么小心翼翼,生怕弄疼她。
蔣小小記得那天晚上的風(fēng)輕輕地吹著窗簾,她渾渾噩噩,然后說了一句:“唯一哥哥?!?/p>
那一天之后盛宣再也沒有要過她一次,對那一天的事情也絕口不提。而他也對著她的耐心也越來越少。
像他這樣子的人,娶一個不愛自己的妻子,大概也是意難平。
半夜的鐘聲很快敲響,盛宣已經(jīng)沉沉入睡,蔣小小將他箍著自己的手拿開。她又失眠了,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疼,她漫無目的地走,一直到了書房,翻開了一本《時間簡史》。
這一看,就一直看到了早上天空泛出魚肚白,盛宣醒過來的時候沒有看到人,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一間房間一間房間踹開來找,把家里的許阿姨也給鬧醒了,老人家立馬起來問:“大少!怎么啦?生什么氣呢?”
盛宣一言不發(fā),直到在書房里找到了正坐在地板上十分入迷的蔣小小。許阿姨一看這陣勢覺得小夫妻倆真的是別扭太多,勸不過來的她治好下樓做飯。
蔣小小沒有發(fā)現(xiàn)盛宣,而此時盛宣擱在兜里的電話正瘋狂地響起來。
“喂!盛宣!我跟你說!今天,現(xiàn)在,立刻,馬上!你給我過來!快要忙死了!”
他長不大的姐姐正發(fā)號司令。他搖搖頭,走進書房,蔣小小剛好抬起了頭。
“看完了?”
“嗯?!?/p>
盛宣嘴角扯了一絲笑容,隨手扯了好幾本書統(tǒng)統(tǒng)扔在了蔣小小面前。
“《數(shù)學(xué)分析》、《具體數(shù)學(xué)》、《概率論》你怎么不都看看?!笔⑿橇艘宦暎骸皩幵缚催@些枯燥乏味的書也不愿意跟我誰在一起?好,我成全你,今天我就叫人把市面上的數(shù)學(xué)書籍統(tǒng)統(tǒng)給你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