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沉默了很久才道:“無名無姓,旁人叫六子?!彼⒉煌嘎蹲约阂酝氖虑?,甚至連姓氏都不明說,要知道做過管事的人都會得到主家賜姓的。
李睿修也不在意,道:“你以前的事情,自己心里清楚就好,我這府宅雖然狹小,可我本人卻有三品的駙馬都尉的虛銜,你自己估量著,若是覺得我比不過你以前的門戶,那就小心一些,不要礙了以前主子的眼,給我惹來麻煩。這里上上下下沒個管事,你以前有經(jīng)驗,就在我這兒繼續(xù)當(dāng)管事吧,這200兩銀票你收好,入冬準(zhǔn)備好炭火棉衣,哪個房子里都別凍著了,特別是東西兩個廂房,住著我的弟弟妹妹。布匹食材要買什么你自己決定,不必太過奢侈。另外你既然說自己沒有姓氏以后就姓李吧?!?/p>
李六死寂的內(nèi)心起了一絲波瀾,自己被賣出府的原因,牙行也只是被告知由于自己沖動魯莽,干活疏忽,馬草里混入了烏頭都不知道,白白傷了府里的寶馬,但聽李睿修的言下之意,似乎知道自己和那個府里曾經(jīng)的事情,難道曾經(jīng)風(fēng)光無限的李丞相府還關(guān)注過四品小官的家事,又曾在小輩面前談起過,這么廣布耳目,為何偏偏輸了皇位,若是禮王爺能成事該有多好,當(dāng)今圣上的心智當(dāng)真如此駭人,天羅地網(wǎng)都阻止不了他。
李六躬身稱是,同時上前接過李睿修給的銀票,雖然主家看不見,但他的禮數(shù)十分周全,一方面因為尊重,另一方面也是在高門待久了,若是背著主子禮數(shù)不周全很容易被有心人記下。
李睿修點點頭,對另外四人道:“你們四個,那兩個自覺識字不多的,去西廂房,我兩個弟弟在那里讀書,你們以后跟著他們做個伴讀,照顧好他們的生活起居,至于你二人怎么分配,就由他們定吧。另外兩個跟著我做些跑腿的活計。暫時就這么著,你們?nèi)讼认氯ジ髯悦Ω髯缘陌?。?/p>
兩個識字不多的是指誰,四個人觀察著彼此,來不及細(xì)想李睿修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那兩個識字不多的小廝忍不住跨步上前,他們就粗識得幾個字而已,跟著小老爺可以學(xué)幾個字,可留在大老爺這兒萬一辦錯了差事就要回牙行受苦了。
三人都行禮稱是,各自離開,李睿修對剩下的二人道:“你們兩個以后跟著我,你就叫李發(fā),你叫李展吧?!崩铑P拗噶酥竷扇?,雖然一次指到了柱子,一次指到了門外,但好歹有個左右,二人也能看明白,躬身謝過賜名,內(nèi)心卻在腹誹這名字委實別扭。
'發(fā)展'是21世紀(jì)地球的主題,李睿修以此來暗喻自己的志向,正如道士給自己的道童起名清風(fēng)、明月一般。
李睿修心中沾沾自喜,蒙著眼睛也注意不到兩人的神色,他道:“我每日研究的都是白日飛升的不二法門,有的也只是一些跑腿的差事,你二人日后可要盡心辦事,莫要耍小心思,你二人輪流當(dāng)差,我不吩咐,就不要進主屋,現(xiàn)在無事,你們下去吧,等用過午飯再來一人待命就好?!?/p>
兩人連忙表達忠心,然后退下,不多時張嬸就擺上來午飯,下午李睿修給安王重新繪制了三棱刺的制造圖紙與制造方案,又對著手搖發(fā)電機的圖紙留了會兒口水,李睿修拿出了以前買的白布,五名下人各懷心思,可是沒有一個是朝廷的探子,李睿修明白這是暗部抬手放行了,他也得投桃報李,用各色顏料,繪制一份“迷彩”做為謝禮,迷彩繪制起來簡單,只是特別耗費人工,在戰(zhàn)場上又有奇效,這份禮物相對于五個下人有些貴重了,李睿修邊畫邊想還應(yīng)該問安王要些什么好處。
是夜熄了燈,四個小廝住在一個屋里,忍不住交流了一番。
引磨忍不住先開口:“那老爺昨晚還盯著我們看呢,今日怎么就瞎了?!?/p>
李展切了一聲道:“哪里就瞎了,我從窗縫里看到了,他一個人的時候就拿掉蒙眼布,在那邊寫字。”
引書跟著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這位駙馬,好像是個瘋子,我以前聽管事們聊過這位李駙馬,據(jù)說是在學(xué)堂里打架,被孔圣人責(zé)罰,成了瘋子?!?/p>
引書的話惹得一陣沉默,李發(fā)也開口道:“我以前也聽人談起過,說他瘋了還能娶公主,可見李丞相盛寵優(yōu)渥?!?/p>
引磨連忙道:“呸呸呸,什么李丞相,是李逆賊,我剛過了半日安生日子,你可別連累我?!?/p>
三人也都是一陣緊張,生恐隔墻有耳,般大的孩子耐不住寂寞,引磨又忍不住開口:“我二人在書房伺候兩位小老爺,別說這李家破敗,可那兩位主子那通身的氣派可比我以前的主子還要闊氣,天寒地凍的也坐的筆直,跟憋著一口勁似的,先生都沒用過戒尺?!?/p>
引書接話道:“你們說主子好歹也是個駙馬,怎么只住著兩進的宅子,莫非要在這里偷偷養(yǎng)小情兒,但哪有把自己的弟弟和小情兒養(yǎng)在一起的道理?!?/p>
李展噗的笑出聲:“你也真會想,他們李家當(dāng)年把圣上得罪透了,如今能活命全憑公主庇佑,哪敢養(yǎng)小的,不怕公主一怒,他們家這幾根獨苗苗全得被砍頭。”
李發(fā)道:“依我看公主就不待見這個駙馬,不過是為了顏面,你們覺不覺得駙馬陰測測的,一整天都不出屋子,只敢晚上見人,見人也一個字都不說,他白天還要把眼睛蒙住,我聽說他當(dāng)年是被鬼物給壓住了,家里請了好多和尚都沒看好病,都說鬼怪怕太陽……”
引磨大呼:“你可別嚇人!”
李展也道:“那就是被鬼怪上身了,依我看是想成仙想瘋了,你們不知道吧,東耳房放著個老大的煉丹爐,地上的碳灰還沒清干凈呢,周圍的用具也是新贊贊的,跟那些道士一樣,整日在房里研究長生術(shù)?!?/p>
引磨聲音顫栗道:“他要是研究長生術(shù)不會拿我們試藥吧,我們鄉(xiāng)下的老道,身邊的童子好幾個都被藥死了……”
李展也有些恐懼,隨即自我安慰道:“我們賣身的銀子都不少,他若要拿人試藥也要找那種便宜的小廝,那種年紀(jì)小還不識字的,牙行那不是還有好多二三兩銀子都賣不出去的么。”
幾人聽罷,微微有些心安,又互相安慰著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