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八音在軒轅神月的宅子里找了半天，還是沒找到浮黎。

    于此同時，當(dāng)天傍晚，木挽等人齊齊來到白云城，大晉欽差的腦袋，已經(jīng)被砍了下來，裝在個木匣子里，金聿差人送去了王城攝政王顏西祠的案頭。

    至于無傷，冷幽給他吊著口氣，確定死不了，就將人丟進(jìn)柴房，準(zhǔn)備一起帶去王城，權(quán)當(dāng)顏西祠和眉嫵的大婚賀禮。

    對此，八音毫無異議，她本身也是那樣考慮的。

    一行人在白云城休整了幾天，期間，木挽帶著萬劫谷人馬將城中紅妝樓分部挑了，并送信回南蠻，讓殿中差人過來，理所當(dāng)然占了，將白云城作為九重殿據(jù)點。

    確定要一路上王城后，八音反而越發(fā)的沉默了，她時常帶著拂柳劍坐在屋頂，看著日升月落，喝著買來的酒，偶爾往劍身淋幾口，那模樣好似在與人對飲一般。

    大晉王城——

    “什么？無傷失蹤？”眉嫵一腳踹倒回稟的婢女，胸口起伏，她當(dāng)場就掀了小案幾，“如何回事？與我細(xì)細(xì)道來！”

    婢女爬起來，捂著胸口道，“無傷大人，是被一面容普通的女子抓住的，那女子會彈琴，可沒人見過她的琴，還會不俗的劍術(shù)，無傷大人不敵，至此下落不明?！?/p>

    聞言，眉嫵又想起嬈蛛臨死之時說的話來，她說，她回來了，變成厲鬼回來了。

    她皺眉，并不信這些亂離亂神的胡言亂語，“白發(fā)少年呢？”

    婢女答，“在白云城，確定是軒轅氏遺落血脈，且城中分部全滅?！?/p>

    “廢物！”眉嫵素手一拍案幾，粉面含煞忙，顯然氣極，“倦鳥那邊呢？可有消息傳回來？”

    婢女遲疑，“倦鳥大人不曾有消息傳回來，想來一應(yīng)還算順利?！?/p>

    這話才落，冷若冰霜的雷霆怒喝乍然響起，“順利？眉嫵這就是你給吾的交代？”

    面容陰寒的顏西祠大步流星進(jìn)來，他將手頭拎著的木匣子甩到眉嫵面前，“你自己看看！”

    匣子破開，一顆滿是血污的人頭滾了出來，凸眶的眼珠子，青灰的臉色，赫然是大晉欽差！

    眉嫵心頭一寒，“王爺，阿嫵無能……”

    “你是無能！”顏西祠負(fù)手而立，臉沿冷漠無情，“吾將紅妝樓交到你手里，你就是這樣回報吾的？從前的紅妝樓，可不需要吾來操心。”

    眉嫵指甲掐進(jìn)手心里，幾乎掐出血來。

    從前的紅妝樓，被作為聘禮，曾被贈予攝政王妃，是那人管著！

    眉嫵低頭，單膝跪在顏西祠腳邊，垂眸道，“王爺再給阿嫵一個機(jī)會，阿嫵親自出手！定不讓王爺失望。”

    至于無傷，她卻是不敢在顏西祠面前提。

    顏西祠俯身掐著眉嫵下頜，迫使她抬頭，“最后的機(jī)會，眉嫵你若再管不好紅妝樓，別怪吾不留情面?！?/p>

    眉嫵眸色一厲，“是，阿嫵明白?！?/p>

    “欽差的死，已經(jīng)在朝堂上掀起波瀾，皇帝以此為借口，想問責(zé)吾，吾要你緝拿回來真正的兇手，可做的到？”顏西祠問道。

    眉嫵點頭，“阿嫵做的到！”

    她為了他，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惜，又有甚是做不到的。

    顏西祠眉目稍緩，他好像就喜歡眉嫵愿意為他付出所有的熱烈目光，這樣的全心全意，以他為尊，才叫是情深不悔。

    他又軟和了口吻，安撫了眉嫵幾句，直叫她恨不得將心都掏出來給他才算作罷。

    白云城，軒轅神月已經(jīng)安排好了上路的時間，別看他年紀(jì)不大，可卻十分老成，對帝王心術(shù)，更是得心應(yīng)手。

    他仿佛天生生來就是要為帝的，那個九五之尊的位置異乎尋常的適合他。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軒轅氏白發(fā)者，是真正的紫微帝命，天下共主?！?/p>

    八音表示懷疑，畢竟大晉史上，出過的明君之中就沒聽說誰是白發(fā)的。

    但等軒轅神月將自己那一頭白發(fā)染成黑色后，并用一種鄙夷的目光看著她時，她便不吭聲了。

    九重殿殿主依舊神鬼莫測，神龍見首不見尾，八音悄悄問過金聿，金聿只搖了搖頭。

    八音有心想表謝意，奈何找不到人，最后她只得從冷幽下手。

    她在白云城中找了塊百年絲桐木，這種桐木已是她能找到的最好得一塊了，雖不太滿意，但勉強(qiáng)可用。

    接著，她將自己關(guān)在房間幾天，偶爾能聽到叮叮咚咚的敲打聲。

    等她再開門之時，她懷里多了把七弦桐木琴，琴身自然是那塊百年絲桐木，至于琴弦，則是她從青蓮那收回來的冰絲琴弦，與她腕間的猩紅琴弦出自同源，普天之下，再無第二份。

    她找到冷幽，將琴往他懷里一塞道，“我記得殿主是彈琴的，這琴送他。”

    冷幽愕然，抱著琴沒反應(yīng)。

    八音面無表情，“琴身一般，可琴弦極品，音質(zhì)上乘，算把上品七弦琴。”

    冷幽指尖從琴弦一拂而過，琴弦顫動，就發(fā)出清亮脆聲，確實音色很好。

    八音看了他一眼，“你也會彈琴？”

    冷幽斂眸，臉上蒼白，眉目孱弱，整個人弱不禁風(fēng)，莫名就讓人心疼。

    “別彈了，費神?！卑艘羧滩蛔⑶贀屵^來放桌上。

    冷幽偏頭看她，“你彈。”

    八音沉默了會，她將琴抱膝上，不拘曲調(diào)，任意挑撥，縈縈琴聲，飄飄渺渺，帶著一股子安靜，仿佛臥榻在白云間。

    琴由心生，八音暗嘆一聲，她如今怕是再彈不出飽含歡快幸福的曲調(diào)了，畢竟?jié)M心仇恨，怎能感受得到日光的溫暖？

    金聿在屋外廊檐，抱劍靜靜聽了會，一曲終了，他站在門口沖八音招了招手。

    八音放下琴，才發(fā)現(xiàn)冷幽斜躺在美人榻，靠著大軟枕上睡著了，蒼白的臉，白的透明，脖子上連淡青色的血管都能看到，他眼下有些發(fā)青，十分倦怠的模樣。

    八音隨金聿出房間，金聿才小聲道，“讓他多睡會，他幾天沒睡好了?！?/p>

    八音不太明白，“他為何睡不好？”

    金聿眼神古怪地看著八音，忽然有點沒好氣的道，“認(rèn)床！”

    八音訝然，實在沒想到冷幽居然還有這種小孩才有的習(xí)慣。

    金聿哼了哼，“軒轅神月的傷是冷幽治的，你也是他抱回來的，你若再敢對他刀劍相向，我第一個就不放過你！”

    八音抿了抿唇，她回頭看了眼面容安寧的冷幽，輕聲道，“不會的?！?/p>

    瞇了一覺醒來后的冷幽，發(fā)現(xiàn)八音對他好似殷勤了些。

    “這是玫瑰姜糖，白云城的特產(chǎn)，冷幽大人要不要試試？”剛剛出爐的姜糖，還帶著一絲辛辣的氣息，又夾雜玫瑰的芳香，且賣相精致，應(yīng)當(dāng)是味道不錯的小食。

    冷幽捻起一塊，左右看了看，斜睨過去，“無事獻(xiàn)殷勤，非奸即盜！”

    八音自己塞了塊姜糖進(jìn)嘴里，她覺得這種情況下，她該說些什么，可嘴一張，她又不知道說啥。

    她，不太會討好人。

    冷幽冷哼，“啞巴了？話都不會說，白癡！”

    八音沉默地受著，又啃了第二塊姜糖，正要拿第三塊的時候，修長的手快于她，一把將所有姜糖搶了。

    “給我的，你憑什么吃？”冷幽哼哼，左右看她不順眼。

    八音垂眸，她忽的起身，“我再去買點。”

    不給冷幽再奚落的機(jī)會，她轉(zhuǎn)身就出了房間。

    冷幽刻薄地哼了聲，他試探地拿了塊姜糖放嘴里，那股子辛辣的姜味讓他皺眉，他正要吐出來，跟著就品嘗到了玫瑰的甜。

    還算勉勉強(qiáng)強(qiáng)能入他堂堂鬼醫(yī)的口。

    以至于金聿進(jìn)來的時候，就見一整包的姜糖都給冷幽吃的干干凈凈，他愣了愣。

    冷幽慢條斯理地抿了口溫開水，吩咐道，“再去買幾包?！?/p>

    金聿摸了摸鼻子，他記得冷幽不是不喜歡生姜來著。

    “何事？”冷幽問。

    金聿趕緊道，“明個就是新月之夜，你該回去侍候殿主?！?/p>

    冷幽微微一愣，“新月了啊？”

    金聿點頭，面色有猶豫，“我希望，你以殿主為重。”

    冷幽看了他一眼，“我心里有數(shù)，不用你提醒?！?/p>

    金聿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聽冷幽又道，“讓萬劫谷準(zhǔn)備好，明日啟程，前往大晉王城?！?/p>

    “冷幽！”金聿聲色一厲。

    冷幽擺手，“像八音說的，此次確實是傾覆紅妝樓的大好時機(jī)，殿主不會不應(yīng)允。”

    “可是，殿主……”金聿眉頭皺緊。

    冷幽單手撐頭，目色幽沉地盯著他，“殿主不會有事?！?/p>

    金聿神色一震，在冷幽注視下，從頭涼到腳，他便是知道，此事毫無轉(zhuǎn)圜的余地。

    他只得不太情愿地應(yīng)了聲，跟著去支會木挽等人。

    八音是在晚上的時候，才知曉這決定，她心有詫異，“軒轅神月定的是后天上王城，為何要提前？”

    木挽摸著自個的長鞭，“冷幽說是殿主的吩咐，我們明日出發(fā)，你與軒轅氏依計劃行事，如此兵分兩路，混淆視聽，讓紅妝樓的人撲個空?！?/p>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八音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木挽又道，“我將谷中擅襲殺的程嬌娘留給你，務(wù)必要將軒轅氏完好無損的帶到王城，給紅妝樓一個痛擊！”

    程嬌娘這人，八音是知道的，萬劫谷十人里唯一的婦人，年約三十，風(fēng)韻猶存，長的很是豐腴，使的一手刀術(shù)，她的武器也很特別，是兩把前后皆是利刃的彎刀。

    那彎刀一甩出去，形如彎月，砍起人頭來，很是利索。

    木挽安排好，末了又狠厲得對八音警告道，“你膽敢與冷幽動手之事，我現(xiàn)今不與你追究，待此事一了，我定要和你分個生死?！?/p>

    八音輕笑一聲，“隨時奉陪。”

    后進(jìn)來的程嬌娘倚靠在門邊，見木挽走了，她才朝八音撫掌而笑，“好氣魄，萬劫谷里，也只有你敢跟她叫板，老娘服你。”

    八音看著程嬌娘，她忽然問，“會帶孩子么？”

    程嬌娘一愣，不明所以。

    八音又道，“神月今年十歲，一路上王城，照顧不好，病在半路還是麻煩事?！?/p>

    她原本想著有冷幽一路，倒也不怕這些，可冷幽等人明日就要上路，她不得不重新考慮。

    程嬌娘花枝亂顫地笑了，她眼角彎出淺淡的笑紋，無形中就有幾分親切，“無礙，我會帶孩子。”

    她從前，就是有過孩子的哪。

    一夜無話，第二日一早，冷幽帶著金聿，并木挽一行人從白云城出發(fā)。

    八音坐在屋頂上，向著東方旭日，看著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她忽的朝屋檐下的軒轅神月喊，“白云城，哪里有好酒喝？”

    她其實不好酒，只是忽然有些想喝了。

    軒轅神月喚來下仆問了問，才回道，“城東有口清泉井，井邊有座酒坊，那里有賣二十年的窖藏好酒，就是……”

    不等軒轅神月的話說完，八音衣袂翻飛，人已經(jīng)從屋頂上縱氣遠(yuǎn)去。

    “就是……有點烈……”軒轅神月后面的話，已經(jīng)沒人聽得見了。

    程嬌娘在對面沖軒轅神月招手，“不用管她，該離開的時候，她總會回來的。”

    白云城城東的清泉井很好找，純澈井水釀制的酒，也確實是名副其實的好酒。

    八音喝完二十年份的窖藏，又讓店家上五十年份的，店家為難，不過看在銀子的份上，上了一小壇。

    “朝飛，你也喝一杯。”她沖對面的拂柳劍舉杯，蒼白的面容浮起一絲酡紅，靜然黑瞳中往日的戾氣此刻消散的干干凈凈，只晶亮如水洗。

    酒香四溢，醇厚醉人，可她卻覺得越喝越清醒。

    清冽的酒液順晃亮的劍身而下，濯濯凜凜，韶光浮華。

    “好酒！”另有洪鐘金石的聲音平地而起，響若驚雷。

    八音抬眼，就見一身高七尺的大漢闊步進(jìn)來，那漢子穿著粗布玄衣，滿臉亂糟糟的胡子，一頭發(fā)也是草草束著，有些邋遢。

    漢子有雙好看的眼睛，笑時燦若桃花。

    他盯著拂柳劍，又喝道，“好劍！”

    他還知道規(guī)矩，沒八音的同意，不曾去碰拂柳劍，只坐下，多看了幾眼。

    八音屈指一彈，酒碗咚地擺過去，“自己倒?！?/p>

    大漢也不客氣，一口氣連喝了三碗解饞后，他才一抹嘴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

    八音嘴角帶出笑意，她往拂柳劍那邊又?jǐn)[了一碗，“朝飛，你也喝。”

    大漢神色一滯，隨后他笑笑，“我觀姑娘不是白云城中人，可是從城外進(jìn)來的？”

    八音點頭，“嗯?！?/p>

    大漢胡亂抹了把沾著酒的胡子，豪爽道，“姑娘請我喝酒，懶漢無以為報，便舞劍一回，與姑娘助興?！?/p>

    話落，大漢隨手抽了根竹筷，躍出酒坊，借著酒勁，以筷當(dāng)劍比劃開了。

    “今朝有酒，我自當(dāng)歌，橫眉冷豎，笑罷天下，怒何愛何，醉臥花澗，不過浮生……”

    大漢的劍招，大開大合，瀟灑寫意，頗有幾分至情至性的瘋癲。

    八音興起，一抽拂柳劍，躍身加入，竟將大漢比劃過的劍招，半分不差地使了出來。

    大漢放聲大笑，“姑娘，使的好！”

    難得遇上懂酒又懂劍的人，當(dāng)真是酒水千杯還嫌少。

    八音與這不曾互通姓名的大漢縱情肆意，兩人一會喝酒，一會論劍，最后還說到絲竹管弦之音。

    這一喝，便是一整天。

    所以，當(dāng)程嬌娘一身是血找來的時候，八音已經(jīng)酒醉半酣。

    “八音，軒轅氏被紅妝樓的人帶走了！”程嬌娘身受重傷，身上盡是細(xì)小卻無比深的傷口。

    “峨眉刺？”八音瞬時酒醒，她抓起拂柳劍，身若游龍，轉(zhuǎn)眼就沖出了白云城。

    程嬌娘卻是到了極限，她噴出一口血，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那大漢眉頭緊鎖，將人抱起來，不甚滿意地嘆了口氣，“懶漢還沒喝到盡興啊?！?/p>

    新月當(dāng)空，彎如金鉤。

    白云城城郊的桂山之巔，一襲玄色已經(jīng)和夜色融為一體，空余隱約的金色優(yōu)曇婆羅花飄忽浩淼。

    “叮咚，叮咚……”流水般涓涓空靈的琴聲悠悠，被夜風(fēng)飛卷婉轉(zhuǎn)，無邊無際的蔓延，最后緩緩消泯。

    金聿隱在暗影中，全神戒備，今晚新月，恰是殿主最為虛弱的時候，行走在外，不比殿中禁地安全，故而金聿心弦都繃緊了。

    金色面具下的面容，比任何時候都來的白，映著銀輝月光，竟有幾分透明質(zhì)感。

    飽滿如橘瓣的雙唇，隨著月入中天，緩緩呈現(xiàn)出一種毒入肺腑的紫黑色來，烏發(fā)飛揚，如妖如魔。

    “嗡”琴弦顫動，琴聲開始斷斷續(xù)續(xù)，他卻是連撫琴都無甚力氣了。

    往常都有蛇毒幫著壓制，這次不能以毒攻毒，他所受的痛苦便更甚。

    饒是如此，金聿也不敢輕易現(xiàn)身，他扣著長劍，乍聽聞山腰傳來異動，不得不長劍出鞘，疾射而去。

    “九重殿余孽？”興味輕柔的嗓音傳來，跟著是幾聲叮鈴聲響，艷紅色的綢帶至樹冠飄落而下，晶瑩如玉的赤足輕踩紅綢，紫衣風(fēng)華，縹緲若仙。

    待要落地時，那紅綢像有生命一樣，自發(fā)上卷，包裹了那雙漂亮的玉足，適才，那玉足腳尖才一點地。

    “玄袍，優(yōu)曇婆羅花？你是九重殿殿主？”紫色裙釵的女子，眸色一亮，那張圣潔凜然不可侵的面容上帶出一股子喜色來，“殿主看起來很不好，這是命不久矣？”

    “轟”飛奔回來的金聿劃出一劍，劍光暴虐，逼迫開隨女子而來的眾人。

    “哼，想動殿主，除非從我尸體上踏過去！”金聿當(dāng)胸橫劍，護(hù)在浮黎面前，當(dāng)有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的架勢。

    浮黎連頭都沒回，周遭的一切都無法入他的眼，瑩白的指腹撫冰絲琴弦而過，就發(fā)出好聽的琴聲。

    “讓我想想，你們出了白云城，沒帶著軒轅氏，那人就定然還在城里，一個半死不活的九重殿殿主，一個軒轅氏，簡直得來全不費工夫，不枉我眉嫵親自走這一遭?！泵紜稠G滟，煙波流轉(zhuǎn)間，清媚橫生，盡是風(fēng)情。

    浮黎瞥了一眼，他皺起眉頭，不悅的道，“丑?！?/p>

    一個字音，簡直像是一耳光，狠狠地扇在眉嫵臉上，她粉面含煞，下令道，“給我殺了他！”

    她身后的紅妝樓殺手齊齊出手，如潮水一般朝山巔上涌過去。

    金聿劍氣縱橫，所向披靡，一時間竟將所有人都擋住了。

    眉嫵冷哼，她揚袖就要親自出手。

    “樓主，倦鳥趕過來了?！庇墟九胤A。

    眉嫵側(cè)目，就見風(fēng)塵仆仆，面有鞭傷的倦鳥走了出來。

    眉嫵道，“正好，速去白云城，捉拿軒轅氏，將功補(bǔ)過?！?/p>

    倦鳥神色一震，她護(hù)送欽差一路，可最終還是失手，欽差身死，她還沒來得及趕回王城，就聽聞眉嫵來了白云城，便半道轉(zhuǎn)向。

    “是，倦鳥領(lǐng)命。”她不顧身上的鞭傷，握著峨眉刺，又飛快潛入夜色中。

    這頭金聿不知自己殺了多少人，他雙目赤紅，渾身浴血。

    烈焰紅綢從天而降，嘭地掃開他的劍，直直朝浮黎而去。

    “妄想！”金聿大喝一聲，他人如利劍，撲地過去，斬斷紅綢。

    “哼！”眉嫵冷笑一聲，她赤足于紅綢之上，紫色裙裾團(tuán)團(tuán)簇簇，猶如靡靡花開，“九重殿殿主，我今晚殺定了！”

    有指甲蓋大小的金鈴鐺掛在眉嫵腳踝，隨著她的一顰一笑，就發(fā)出清脆嚶音。

    她單手高舉，寬大的衣袖劃過，露出半截粉嫩乳白的手臂來，紅綢沖天而來，纏著她手臂，蜿蜒如蛇。

    只聽一聽金鈴響，兩根紅綢與夜空交纏，嗤啦一聲，重若千鈞地打在金聿劍身上，并將他擊飛出去兩三丈遠(yuǎn)。

    “噗”金聿拄著劍站起來，張嘴就是一口血噴出來。

    “休想傷殿主！”金聿滿口的血腥，他站在浮黎身后，直面眉嫵眾人，像一座永不移動的山巒。

    眉嫵嬌滴滴地笑了，眉眼舒展，十分開懷，然她手中的紅綢呼啦越過金聿，居然朝浮黎的后腦擊去，“我傷了又如何！”

    “殿主！”金聿齜牙裂目。

    浮黎盤腿山巔，面向幽幽山崖，獵獵山風(fēng)吹起，鼓動他的玄袍，三千鴉發(fā)，一地金黃。

    “咚”他撫了下膝上的琴，空谷幽蘭，暗自芬芳。

    紫黑色的唇一抿，嘴角暗影斑駁，綻放出致命罌粟，就聽他淡淡的道，“顏西祠的母狗，又丑又聒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