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婉兒忽然放開和皇太工的言語糾纏，一只手撫摸著幽月的頸背，轉(zhuǎn)頭面對龍飛：

    “龍大哥也是下山闖蕩作第二階段的修行嗎？”

    龍飛苦笑：

    “我是偷著下山的……”

    皇太工在一邊喊道：

    “什么你就龍大哥，你一定就比我龍大哥小么？”

    南宮婉兒一撇嘴，瞅了瞅皇太工：

    “行，龍小弟皇小弟，以后我就是你們姐姐了?！?/p>

    皇太工“呃”一聲噎住半天說不出話來，龍飛轉(zhuǎn)頭背著皇太工，使勁憋著笑。

    “你們現(xiàn)在這是想去哪？”南宮婉兒道。

    皇太工下巴抬得半天高：

    “說出來嚇?biāo)滥?！我這是要和龍大哥去砸鷹羽樓的場子！”

    南宮婉兒大眼睛瞪圓：

    “鷹羽樓？那個殺手組織鷹羽樓？那個有一百七十多年歷史的鷹羽樓？”

    皇太工鼻子里頭哼了一聲：

    “怎么樣，嚇到了吧？”

    南宮婉兒不理他，低頭沉吟片刻：

    “嗯，砸了鷹羽樓，最起碼我爺爺所說的‘干出點成績來’也夠得上了吧？”

    轉(zhuǎn)身抓著龍飛的胳膊：

    “龍大哥我也要去……”

    皇太工的下巴咔嚓一下差點掉地上，指著南宮婉兒：

    “你這個丫頭是真傻還是假傻？鷹羽樓是你想砸就砸的？”

    南宮婉兒不理他，搖著龍飛的胳膊：

    “龍大哥，好不好，好不好嘛？”

    龍飛揉揉自己的太陽穴，實在是扛不住了：

    “行，行，你說怎樣就怎樣吧……”

    從霸州城到古風(fēng)鎮(zhèn)勉強不到六十里，以龍飛等人的腳程實際上連一個白天都用不了，結(jié)果三人一狼走走停停用去了將近兩天，入古風(fēng)鎮(zhèn)時太陽已經(jīng)西沉，離天黑不過還剩多半個時辰，按照皇四奇所說，找到了鎮(zhèn)東頭的古家樓，也辦好了投宿的手續(xù)，二樓面對面的兩間房，龍飛皇太工住一間，南宮婉兒幽月住一間，為了不引起多余的注意以及平民百姓的轟動，幽月一般不愿意在人前露臉，誰知道遇上南宮婉兒后一見投緣，對腕兒的癡纏絲毫不亞于龍飛，龍飛也就由著她，雖然一邊的皇太工嫉妒得直哼哼。

    天色剛顯昏暗，三人來到古家樓后面的深巷，果然一個五十余歲的乞丐裹著破舊的棉衣蜷縮在巷口，身前一只破碗帶著差一點點就裂到碗底的豁口，龍飛皇太工剛想上前，南宮婉兒一把抓住兩人的袖子又縮了回來。

    龍飛回頭看看南宮婉兒，南宮婉兒沒說話，從墻角又伸出頭去看了老乞丐兩眼，把龍飛皇太工又往后拽了幾步，示意他們蹲下，三人蹲成一圈，南宮腕兒大拇指往外指指，輕聲道：

    “高手！”

    皇太工怔怔地看看南宮婉兒：

    “多高？”

    腕兒難得沒有繼續(xù)糗他，滿臉凝重：

    “咱們?nèi)死σ粔K得那么高?！?/p>

    龍飛伸出頭去又打量了這個老乞丐幾眼，卻怎么看也看不出，轉(zhuǎn)頭面向腕兒：

    “姑娘是如何得知的？”

    腕兒抬起春蔥般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南陵之眼沒聽說過？”

    皇太工在后面輕輕拽拽龍飛的衣襟，表面上卻對著腕兒伸了伸舌頭：

    “南陵之眼這么厲害？”

    南宮婉兒嗤之以鼻：

    “我這算什么？至多也就是能看見一般武人的行氣路徑而已，要是有我爺爺我太爺爺?shù)墓α?，一瞥之間就讓你五內(nèi)俱焚?！?/p>

    皇太工龍飛面面相覷，皇太工吐了吐舌頭：

    “這么邪？”

    南宮婉兒不理他，對龍飛道：

    “上等眼術(shù)心體智技氣缺一不可，我內(nèi)功修為不足，也就現(xiàn)在這樣了，不過看這老乞丐體內(nèi)的脈氣比龍大哥還要渾厚三分，絕不是一般簡單的江湖好手。”

    皇太工招招手：

    “那我呢，那我呢？”

    南宮婉兒撇撇嘴：

    “看你的脈氣流向，渾厚倒還算渾厚，可惜青黃不接，運轉(zhuǎn)不暢，尤其是這種暗黃暈光的內(nèi)息，很像中土皇家的皇極氣，恐怕你這小弟弟還真出自中土皇家，皇極氣也是近一段時間才覺醒吧？可惜練得稀里糊涂，別說得心應(yīng)手，超過三個月要是還練成這樣，不如找塊豆腐撞死，省得丟人?！?/p>

    龍飛皇太工齊齊發(fā)怔，兩人四目全盯著南宮婉兒，連眼都忘了眨。

    南宮婉兒看看龍飛，輕輕點點頭：

    “龍大哥的底子倒是真不錯，比小妹高出至少三級，奇怪的是經(jīng)脈內(nèi)紅白兩條真氣，既分離又融合，以螺旋狀匯于丹田，這種陰陽二氣合練的內(nèi)功，這百年來江湖上可是沒有多少，難怪小妹不是對手?！?/p>

    皇太工嘖嘖出聲：

    “我的天哪，你這還是人眼么？”

    忽然想起一事，雙手下捂：

    “我靠，你不會連衣服也能看穿吧？”

    南宮婉兒上去就一巴掌，正拍皇太工腦門上，啐道：

    “你個下流胚！”

    龍飛抓住二人的手，低聲道：

    “別鬧，正事兒要緊，依婉兒來看，咱們該怎么辦？”

    南宮婉兒二話不說，伸手從皇太工懷里掏出銀子包掏出來，撿了幾塊散碎銀子，看了看黃太工這一臉不舍，伸手又把最大的一塊抄起來塞自己懷里，剩下的團吧團吧照皇太工的臉一撇，回頭沖著龍飛道：

    “我去接暗號，皇小弟回房去等著，看看有沒有人來找，至于龍大哥，最好一直盯著這個老乞丐，以這個老乞丐的武功，最起碼皇小弟和我想一直跟住還不被發(fā)現(xiàn)恐怕是力有未逮，只能龍大哥出馬?！?/p>

    龍飛點頭，看看皇太工，黃太工也不情愿地點點頭，的確這種辦法要比兩個人回客棧呆呆地傻等要強多了。

    龍飛四下看了看，天將黑未黑，吃飯點還不到，古家樓附近行人不多，龍飛雙腳用力，之后手腳并用，從古家樓的后墻上悄無聲息就爬到了五丈余的三層樓頂，俯身趴在瓦檐上，遠遠盯著小巷口的老乞丐。

    皇太工不情愿地也站起身來，走原路繞了半圈回到了古家樓的正門，回到客房里呆等著。

    南宮婉兒故意等了一盞熱茶的時間，之后緩緩走到老乞丐身前，從袖里拿出三兩三錢碎銀，蹲身放在老乞丐錢的碗里，轉(zhuǎn)身回到古家樓樓后，從側(cè)面小巷中走皇太工的原路回到對面的客房。

    龍飛一動不動。

    老乞丐連眼睛都沒睜開，裹著破棉衣一動不動半臥著。

    將近一個時辰，天徹底黑了下來，古家樓出來一個伙計，搬梯子點著了巷口的風(fēng)燈，老乞丐瞇眼看看，依舊一動不動。

    一直到現(xiàn)在，龍飛都不太相信這個老乞丐確有絕技在身，怎么看都只是個病怏怏懶洋洋的乞丐，哪有一點兒會武之人的霸氣？

    老乞丐伸出干枯烏黑的一只手，把身前的破碗撿起來，把碗里那三兩三錢的碎銀和幾個銅錢往袖里一倒，破碗往懷里一揣，晃晃悠悠站了起來，出小巷，拐彎上了大路，往鎮(zhèn)南一步步走了下去。

    龍飛遠遠盯著，用路上的行人、店鋪、攤檔做自己的隱身符，兩人之間相隔至少三十丈，自信絕不會被其發(fā)覺。

    以龍飛這十幾年的山林野地的生活，這跟蹤追蹤的事情受過大師兄的殘酷訓(xùn)練，當(dāng)初跟著幽月的兄弟姐妹跟了連續(xù)十幾個時辰依舊毫無問題，何況是鬧市中跟一個走路本來就晃晃悠悠的老乞丐？

    從城東古家樓到城南小城門，總距離不過五里地出頭，老乞丐晃晃悠悠走了一個時辰有余，為了防止被行人路人發(fā)覺自己在跟蹤，龍飛一路吃了六個包子，三把炒花生，二十串烤肉，還喝了兩碗米粥。

    老乞丐出了城，又走出至少三里路，前面是個分岔路口，老乞丐停下腳步，回頭張望了一下，龍飛躲在一團樹叢后，瞇眼遠遠看著老乞丐。

    老乞丐把破舊棉衣上的帶子系了系，腳下略用力便拐入朝東的岔道。

    龍飛這才肯定這個老乞丐真的如婉兒所說，這是江湖少見的一個高手。

    龍飛只是覺得眼前一花，老乞丐便不見了蹤影，這身法的速度，絕不在自己之下。

    龍飛站在黑暗中一動未動，心里有種奇怪的觸覺，似乎預(yù)感到過一會會出現(xiàn)什么意外。

    一盞熱茶的時間后，老乞丐的身影再次出現(xiàn)岔路口，雙目閃閃發(fā)光，即使只是映著天空的幾點星光，這雙眼就像兩團鬼火般再次打量來時的路面。

    害怕眼睛的反光被老乞丐發(fā)覺，龍飛蹲在樹叢中瞇上了雙眼，呼吸也控制到若有若無，就像變成了樹叢中一塊山石。

    老乞丐打量良久沒發(fā)現(xiàn)異狀，轉(zhuǎn)向右側(cè)朝西的小路便跑了下去。

    龍飛等了一盞熱茶的時間，之后從樹叢中鉆出來，步步為營地順著老乞丐下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幸好是在野外，在城內(nèi)龍飛絕無可能以這種方式繼續(xù)跟蹤。

    老乞丐經(jīng)驗和功力都極之深厚，不僅可以長時間運功約束毛孔，這么長時間都沒有泄出任何體味，而且身法高絕，幾乎踏地?zé)o痕還不算，每次落腳都還選一些石塊、碎石、硬地等不易留下腳印的地方。不過老乞丐這一身破舊的棉衣出賣了他，常年半躺半臥在古家樓外，自然而然沾染了一點油味、腥味、土味，還有一點點潮濕霉?fàn)€的味道，這要是在城內(nèi)，這些味道司空見慣，但是到了這個林木繁多空氣清新的野外，這氣味在龍飛靈鼻前清楚得就像康莊大道。

    龍飛遠遠吊在老乞丐身后，在夜色里一直走出將近二十里，翻過一個平緩的山頭，腳下一座小小的莊園，遠遠看去，林木茂密的枝葉間隙中忽隱忽現(xiàn)出幾點燈火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