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是白色的?變異了?”
“哪有那么多為什么,它就是小白啊。”
“你之前說的那只小白鼠嗎?”
“對啊,就是這小家伙把我咬了一口,別小看它,它現(xiàn)在可是這群蝙蝠的‘王’哦?!?/p>
“原來你就是被這只小畜生害的?。 ?/p>
小白就像通人性似的,扇動著雙翼向陸航猛烈撲打,并發(fā)出刺耳的叫聲。
“小白,你不許兇哦!”
蝙蝠不會叫,只會發(fā)出超聲波,這肯定是小白了,第一個被賢者之石污染的就是它了吧?
亡使化后的生物會對同類產(chǎn)生“吸血”沖動,現(xiàn)在這一整群的吸血蝙蝠正是島上的那些鼠類所化。
蝙蝠在民間有“鼠仙”之稱,或許是和老鼠有些淵源吧?沒準(zhǔn)就是哪個吸血鬼一時興起,把自己養(yǎng)的小倉鼠變成了使魔呢?
馮夢龍在《笑府》中有這么一則故事:
鳳凰壽,百鳥朝賀,唯蝙蝠不至,鳳責(zé)之曰:汝居吾下,何如此倨傲?
蝙蝠曰:吾有足,屬獸,賀汝何用?
麒麟生誕,蝙蝠亦不至,麒亦責(zé)之。
蝙蝠曰:吾有翼,能飛,屬禽,何為賀歟?
可見蝙蝠哪個神獸的面子也不給,這更說明了它非凡的地位,不愧是血族的使魔。
葛洪還在《抱樸子》寫道:“千歲蝙蝠,色如白雪。”
小白成為血族的使魔后,活個千歲完全不成問題,看來智慧的古人早就知曉其中奧秘,并用文獻(xiàn)記載了下來,只不過后世之人難以理解罷了。
“使魔們聽我號令,尋找這座島上剩下的生還者?!?/p>
所有吸血蝙蝠四散而飛,和候鳥遷徙時的景象有得一拼,黑壓壓一片,聲勢浩大。
“宗茜你也太厲害了吧?這么多的蝙蝠都聽你一個人的話?!?/p>
“還好吧,沒那么厲害啦,這樣就能幫你找到父親了吧?”
宗茜甜美的笑容中帶著靦腆,一副享受著被夸獎的樣子。
關(guān)貞琳此時收了到來自Zero的最新提示,這次Zero沒有直接現(xiàn)身,用USB的文字投影功能傳達(dá)了情報。
“要抓緊時間,魔法師們在島上設(shè)下了結(jié)界,還有30分鐘結(jié)界就會自行運(yùn)轉(zhuǎn)?!?/p>
“那我們分頭行動吧!”陸航提議。
“20分鐘后回到這里集合,能做到嗎?”
“老大放心,魔法師把亡使都?xì)⒐饬?,我不會出事的?!?/p>
宗茜照顧得非常周到,她托高自己的手背,將小白輕輕放飛。
“小白,你去保護(hù)陸航。”
三人就此分隔而開,小白追隨著陸航飛行,在他頭頂上方忽高忽低,顯得很輕盈。
‘父親經(jīng)常調(diào)整大廳地毯的位置,那里會有一條通往地下的暗道嗎?’
陸航的大腦高度興奮,很多細(xì)節(jié)和畫面紛紛涌出。
‘我一定要結(jié)束這個悲?。 闹袕?qiáng)烈的信念驅(qū)使他飛快奔向木屋。
木屋燃燒著,小白讓蝙蝠敢死軍像飛蛾撲火般前赴后繼,最終用軀體蓋住了火勢,但是地上也撒滿了被烤焦的蝙蝠尸骸。
“就是這里了!”陸航用力一掀地毯。
木地板上布滿了硬幣大小的眾多透氣孔,因為蓋著柔軟的地毯,所以一直沒有察覺到。
他早就奇怪了,為什么東南亞熱帶小島的房屋中會放著歐洲人才喜歡用的地毯?
陸航將木板翹開,光芒照射了進(jìn)去,一道通向地下的樓梯于黑暗中浮現(xiàn)。
他提著搖晃的油燈走了下去,木質(zhì)樓梯踩在腳下,發(fā)出“咯噔咯噔”的聲響,樓梯不長很快就到底了,地下室非常的寬闊,油燈的光亮不足以照明全局。
兩個身處明火之中的人猶如兩顆耀眼恒星寧靜相隔,他們就那樣暢通無阻地,無可避免地在一片黑暗中互相對視。
陸川率先開口:
“不好好睡覺還出來瞎逛悠,怎么找到的地下室?快回去睡吧,明天中午就要準(zhǔn)備回家了?!?/p>
“回不去了……宗茜成了亡使,整個村莊燃起了大火,村民也全都被感染了……”
陸川蹲在地上,無動于衷,捧著一本泛黃的書籍在翻讀,目光不曾離開身下被老舊臺燈照亮的地方——銀白色汞液繪制的一個復(fù)雜法陣。
外部是個細(xì)圓環(huán),用蘸過汞液的羽毛筆在里面寫了很多神秘符號,多個六芒星交疊鑲嵌,一些細(xì)節(jié)處有形似花藤的精細(xì)勾勒,有的線條內(nèi)部被汞液填充全實,整個法陣神秘底蘊(yùn)濃厚,像是中世紀(jì)時代的產(chǎn)物。
陸川反射弧拉得很長,不緊不慢地道:
“哦,你已經(jīng)都知道了啊,看過那本煉金古書了吧,我早就告誡過宗茜,不要在活體上做實驗,都怪她沒有聽我的,不過這樣也好,證明了這次的賢者之石還不夠好?!?/p>
“你會不會有一天拿人類做實驗?”
“可能會找些性命垂危的人試試吧,不能克制吸血沖動的亡使化都是失敗的,在抵達(dá)永生之前就失去了心智,那不是我所追求的,看來我還有很遠(yuǎn)的路要走?!?/p>
陸航突然像是踩到了什么,用油燈對準(zhǔn)腳下,那是一個人形物體。
他彎下腰,抓起一把覆蓋在人形物體上的顆粒物,放在手里觀察,這些東西很像是黑色煤渣,外層的氣味比內(nèi)層的淡,具有吸附性,應(yīng)該是活性炭。
他扒開那層厚厚的黑色顆粒物,在里面看到的竟是一具干枯的尸體!
受害者被開膛破肚,內(nèi)臟也不翼而飛,肋骨處皮膚的水分全失,就像一層脆薄如宣紙般的膜。
陸航用油燈向著四周探照,發(fā)現(xiàn)了好多像這樣的活性炭堆……
他的脊背發(fā)涼,油燈的光也隨著身體輕輕顫動,一種惡心想吐的感覺,只見他猛地捂住嘴,發(fā)出被悶著的含糊不清的聲音:
“為什么這里會有那么多的……”
“別緊張,都是死人,有的剛剛?cè)胪吝€沒腐化,就被我運(yùn)到這里做研究,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如果把‘永生’賦予死去的生命,會得到怎樣的效果呢?是死而復(fù)生嗎?是永恒的死者嗎?還是永遠(yuǎn)死亡的活人——植物人嗎?這是個很哲學(xué)的問題,我有興趣就試著做了,后來我又想,能不能單純只把器官給復(fù)活,為此也做了很多實驗?!?/p>
陸川從墨竹籃簍里拿出兩條艾草做成的項圈,又從石粉墻壁上那一排整齊縱列的鐵鉤上,選了一柄合手的銀制短劍取下。
把一條艾草項圈和一柄銀制短劍一起扔到了陸航面前。
“艾草可以讓亡使不敢靠近,遇到有擋路者,就用銀劍斬出一條生路來,我們就這樣一起逃出這座島。”
“逃得掉嗎……”
陸航眼神空洞,跪伏在地。
“我早有準(zhǔn)備,靠岸的地方藏有一艘輕型舟艇,埋在沙子里了,把它挖出來就好,劃到天亮大概就到陸地了?!?/p>
“你以后還會繼續(xù)煉金實驗嗎?”
“那是自然,這可是實現(xiàn)永生的偉業(yè),古往今來多少王侯夢寐以求的愿望,千古一帝秦始皇也曾心想要煉制長生丹,但可惜終究未成,我若是煉成,那便是新世紀(jì)的皇帝!一個人有著永恒的生命,還有什么得不到?在無限的時光中,建立起屬于我們的家族,并讓它永遠(yuǎn)地輝煌下去!凡人就是軟弱,我們生,他們死!”
陸航深呼吸了一口,把手伸向了冰冷的銀制短劍,微微顫抖著將它握在手中,用力繃緊手臂的肌肉后,抖動也隨之消失,他站了起來,一步一斜地走向陸川……
“爸爸……”
“嗯?還有什么想說嗎?事不宜遲,我們還是趕快……”
陸川平和的表情轉(zhuǎn)瞬被恐懼改寫,滿臉的驚疑,想要說什么卻都說不出來了。
他突然捂著流血的腹部,腳也站不穩(wěn),一瘸一拐般地步步后退,最后靠在墻上緩緩地坐了下去……皺縮的瞳孔里只有對死亡的害怕,他大量呼吸著空氣,急速地喘息。
“再見了……”陸航低沉地道。
只見那柄銀制短劍插在了陸川的小腹,然后又從背后穿刺而出,劍上還沾著溫?zé)岬孽r血。
“陸…陸…航……為…什……”
“一座島的人就這樣死了,就因為你做的那些研究,有個女孩曾經(jīng)問過我,陸航,你的夢想是什么?當(dāng)時我告訴她,我的夢想是世界和平,就是這么簡單的夢想啊,啊哈哈哈哈哈哈……”
一直低著頭的陸航突然揚(yáng)起頭,他的兩頰帶著淚痕,沒心沒肺地笑著,那是一種人快要崩壞時才會有的笑。
“救…救……我……孩…子……”
“你這種人,憑什么還能在監(jiān)禁中茍活?用余生贖罪?洗清自己的過錯?重新做人?將功補(bǔ)過?別開玩笑了!你就算是死一百次也無法償還這樣的罪孽!”
陸航憤然取下掛在墻壁上的其它銀制短劍,一柄一柄地不斷插進(jìn)陸川的身體,一開始陸川還會發(fā)出痛苦的哀哼,再接著只是身體會那么抽搐一下,到最后連反應(yīng)也沒有了,僅僅就像是流出水一樣在流出鮮血……
陸航徹底失心瘋了,他機(jī)械地重復(fù)著取劍,穿刺,取劍,穿刺……的過程,在不知道已經(jīng)是插到第幾把的時候,他的手被另一只有力卻又細(xì)膩的纖手拉住了。
“分頭行動,就是為了能夠親手殺死自己的父親嗎?”
關(guān)貞琳的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
小白指引她和宗茜來到了這里。
“如果他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對那些死去的村民,難道不是一種莫大的不公嗎?就算被監(jiān)禁起來,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再傳播出那種瘋狂而危險的煉金思想。”
“盡管如此,這也不能作為一個孩子弒父的理由吧?”
他的目光像一潭死水,是連狂風(fēng)也不能掀起波瀾的死寂……
“誰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