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霧茫茫,霧里看花終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紅的像咸鴨蛋蛋黃一樣的太陽慢慢從東邊升起,破開了那迷茫,有種撥云見日之感。
早晨的縣城是喧鬧繁華的,縣衙旁的東街道上包子鋪早早開門營業(yè),一個勁的吆喝起來‘包子三文錢一個,五文錢兩個嘍’。隔壁的湯粉店更是不輸包子鋪,直接坐地街道旁,擋住了大街道的五分之一的道。也就是這時代沒有城管,不然就天天‘熱鬧非凡了’。甚至連縣衙的班頭衙役們自己都早上來這里吃早飯。
山民們挑著柴火,在路邊叫賣,還時不時說出幾句官話來哩,顯得自己并不是那些無知的山民而是有文化的山民。也是怕精明的城里人騙他或者把他柴火壓到極低的價吧,畢竟在他們的眼中文化人總不是那么好騙的吧。
雖是清晨,但是這條街道卻是熱鬧非凡,商品也漸漸多起來,琳瑯滿目。南宋人又保持著那顆淳樸的心,哪怕你身上只有幾文錢你都可以挺直腰板走在大街上,人們并不會看不起你。當然作為鉛山人你可以去河口鎮(zhèn)的信江碼頭做工,一天足夠有三十多文了。所以人來人往甚是熱鬧。
車水馬龍的東街與之相對就是西大街了。西大街卻顯得安靜,幾家絲綢鋪子等到日頭斜照在店門口,店里伙計才伸個懶腰把店門打開。畢竟富人們沒有那么趕早制布匹買衣服的,所以也就沒必要開這么早的門。
但是縣衙的斜對面糧店們卻四四方方的開的很大。那里擺著幾個棚子,只見一個胖子和幾個伙計打扮的人在那給農(nóng)人盛粥。
胖子臉上洋溢著快樂的笑容,嘴上不停著說多盛點多盛點,后面還有好多粥尼。這個胖子自然就是曾胖子,也就是當初和吳鎮(zhèn)結(jié)管飽之交的人才。
不知胖子用什么方法說服了他的老爹,他老爹竟然喪盡天良的施粥做善事,莫不是做了幾輩子的虧心事,需要安撫下幼小的心靈?
然而并不是,他老爹并不是做了什么虧心事,而是他本來就不是鉛山本地的,而是別的地方搬遷過來的,所以而不太跟鄉(xiāng)里鄉(xiāng)紳離得太近。再加上可能他爹也是受過孔圣人教育的,一下子心就軟了。
最主要就是他唯一的寶貝兒子一直苦苦哀求幫幫外面的人,拗不過這個小胖子。他老爹之所以讓胖子自己出面,因為他想在鉛山縣待下去,就不能得罪死那些鄉(xiāng)紳。
吳鎮(zhèn)他們此刻就像一群難民,身穿打滿補丁的大棉襖。有些壯漢甚至連棉襖都沒有,只有一件單薄的衣裳。然后老的少的一個個都眼神有些渙散,無精打采。
吳鎮(zhèn)他捧著一個瓷碗嘆氣道“也不知道那位大人什么時候能來,我們等的真賊煩啊。要開春了,好多事還等著我們?nèi)プ瞿??!眳擎?zhèn)語氣中充滿著一股子無奈與傷感,說著就吹了吹那碗滾燙的米粥。喝完一口后不由直呼爽,大冬天就該如此。
旁邊那位青年倒是沒有那么悲傷,而是笑呵呵的說道“鎮(zhèn)哥兒,你娘的不會是想捉幾只小鳥玩吧,你能有啥破事,”
“對的,聽說你跟濤哥兒每年開春都要禍害幾只貓頭鷹啊,還有那黑白鳥。就不怕遭天譴啊”另一個青年也跟著附和道,但是說的更加嚴重。
吳鎮(zhèn)打了個哆嗦,連聲罵道“娘的,鐵柱,鐵牛你倆是拆老子的臺吧。怎么說話的尼,天譴這事怎能亂說,再說了捉幾只鳥也不會遭什么天譴啊。有本事官府關(guān)我個十年啊。沒有的事,你也沒看到有些打獵的喲,漬漬那個兇殘啊,狐貍皮就直接活活剝下來的?!眳擎?zhèn)開始罵的兇,說道后面倒也忘記自己干嘛要罵他們了。
正在吳家莊和胡家灣的人在那喝著滾燙的粥時,他們不知道有一群人正在向他們那里疾馳。
鐵柱似乎察覺什么了,好奇的問道“鎮(zhèn)哥兒,今天濤哥兒去哪了,不會回莊里了不,怎么不說聲啊”
吳鎮(zhèn)這下倒是露出了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自豪的笑道“我哥去接一個大官了。”吳鎮(zhèn)這下就狠狠地裝了一把。愣是鐵柱和鐵牛怎么問吳鎮(zhèn)都不說吳濤具體去哪了。
就在吳家莊和胡家灣的人在喝粥時,就見有群人沖過來。大聲喝道“你們可是吳家莊的人?”
吳鎮(zhèn)不耐煩的道“我們就是,有事快說。我們還要吃早飯哩?!?/p>
不等吳鎮(zhèn)繼續(xù)說話,那個問話人率先把手上的那個陶罐扔來。一個領頭人扔完后,后面的那群人緊接著一一把手上那陶罐。
‘轟’兩個村的人頓時如做鳥散,然后就聽到一群怒罵聲。
那陶罐里正是昨夜青牛幫連夜制作出來的夜香,即人類的排泄物。然后用油脂紙包好,最后用麻繩扎好,足足制作四五十罐。
“娘的,咋就這么缺德老子跟你拼了?!眳擎?zhèn)說著就要上去跟他們干起來。
“干,娘的。我良辰今日就跟你拼了”那個叫吳良辰的身上全是夜來香,但是根本不香還臭的要命,他怎能不氣。
就當吳家莊的人和胡家灣的人要沖上去拼命的時候,那群人風緊扯呼的跑的不見蹤影了。
只剩下他們這一群人傻傻的待在糞堆當中,這時叫罵聲更是響徹整個天空。
“造孽啊,這是哪個殺千刀的啊,我家糧店這么臭,以后怎么會有生意啊”曾胖子直接坐地痛哭起來。一點不顧自己身上沾著一點米田共,只能指著那些人的背影咒罵起來,但是并沒什么卵用。
罵完以后,胖子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然后抽泣道“看什么看,快給老子把店門口打掃干凈。,還要做生意尼”胖子看著那兩個發(fā)呆的伙計,不由心中怒火中燒對他的伙計罵起來。
伙計也從罵聲中驚醒起來,連忙扶起坐在地上的胖子,另一個干凈從店里面提來一桶水,在店門口打掃起來。
吳家莊的人剛想去追他們,想把那些人狠狠地揍一頓時。吳鎮(zhèn)果斷的攔住他們,說不要追上去,怕他們有埋伏,讓那些身上有臟東西的去村里面換一套干凈的再來,畢竟那些人沒有往他們身上砸而是朝他們所在的地上砸。身上倒也沒有沾到多少。
胖子跌跌撞撞的走到吳鎮(zhèn)旁邊有些惱怒的說道“兄弟,這事不能就這么算了,我們得找回點利息?!?/p>
吳鎮(zhèn)十分愧疚道“兄弟啊,怪我們吳家莊的人連累你了。要不你們的損失我們吳家莊的人來賠償可好?”
胖子這下臉色更不好看,吳鎮(zhèn)看到胖子的表情以為胖子會看不起他們賠償?shù)膬r格,連忙說道“兄弟,你就說個價,我們吳家莊的人雖窮但是還是知道知恩圖報這回事的?!?/p>
胖子臉色緩了緩嘆氣道“我以為你真當我是兄弟,唉?!?/p>
吳鎮(zhèn)說道“什么意思,我哪里不把你當做兄弟了,我雖然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最基本的義氣還是有的,我們是結(jié)過管飽之交的?!?/p>
“把我當兄弟還在意那些黃白之物,那就是看不起我曾昊了。兄弟有難,本就該出手相救,難道要還要我落井下石?我曾昊做不到”曾昊有些失望道,語氣中充滿了蒼涼。或許人生最可悲的事之一就是我把你當做兄弟,而你卻把我當做你的陌路人。
吳鎮(zhèn)聽到這話便松了空氣,心里不由感動起來。然后正色道“我吳鎮(zhèn)豈是那種言而無信之人,我在此向天起誓如我沒把曾兄弟當做結(jié)義兄弟,天打雷劈,不得好死?!?/p>
吳鎮(zhèn)本還想繼續(xù)說下去,胖子聽到這話已經(jīng)感動的稀里糊涂了,就差一句今晚我們大被同眠吧,我的菊花準備好了。
胖子連忙說道“鎮(zhèn)哥兒嚴重了,明知道我們兄弟那豈能讓兄弟家人為難?你這不是讓我限于不義嘛”
就當他們唧唧歪歪的在那客套的時候,突然又有一群人沖來,這群人手上個個拿著腰刀。身著紅色制服,頭頂著個幞頭??此茪鈩輿皼啊?/p>
為首那人滿臉兇相,一臉胡渣,身材魁梧,臉上的刺青更顯得怒目崢嶸,甚是可怕。就見他囂張的怒罵道“什么敢在衙門口潑大糞,你們是要造反嗎?來人給我全部抓起來”那人對著吳家莊的族長大聲近乎咆哮。
“官爺,這些真不是我們莊子的人弄得。你看行行好,等下我們馬上就打掃干凈你看行嗎?”族長奉承的說道,手里不知道哪里來的碎銀就悄悄的道那人手上了。
這些囂張的人自然就是縣衙的捕快和捕頭,他們得到的消息就是有人在縣衙門口聚眾想要玷污衙門。本來堵在衙門口已經(jīng)惹到那些官人不高興了,這下潑大糞了就自然要出手整治了。不然衙門的尊嚴何在,他這捕頭也就不要做了。
收了銀子的捕頭臉上緩了緩,輕聲道“族長,不是我們要把你們抓起來,而是上面的人早已看不得你們這樣天天鬧事。你看?。。?!?/p>
收了銀的自然不好意思在兇人家,但是上面交代的事又不好不做。所以他就希望吳家莊的人識相一點。
胡青峰這時走過來,眉頭一皺貌似還認識這捕頭,有些疑惑道“老張,你也別說那些官話,老子就想知道你上面到底是誰指使你這么做的?!?/p>
這捕頭苦笑道“沒想到老胡你也在這,不是我不給你面子,而是上面那些人你們是惹不起的,隨隨便便一個縣丞就不是你們能承受的起的?!?/p>
這捕頭看到胡青峰在這了,手里拿著那些碎銀就那還給了族長,可以看出胡家灣的人確實在縣里還是有幾分薄面的。
族長拿到碎銀后心里更加忐忑不安,看來沒有任何緩和的余地了。胡青峰看到這樣也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老張,不為難你,但是你看能不能等上一刻鐘,過幾日我請你喝上等雕花酒”
胡青峰從他的話里就看出這件事全程就是縣丞搞得鬼,結(jié)合青牛幫幫主就是縣丞的堂弟,整件事就可以看出他就是主導了,但是他又能做什么尼。
看到胡青峰對他請求,那捕頭也不好做大,畢竟不是什么大事,畢竟能幫下就幫下,這就是人最基本善心吧。
看到捕頭點點頭,胡青峰也就松了口氣,就期待吳濤能快點回來。
為了不讓捕頭難做,那就讓那些捕快把吳家莊的和胡家灣的人一一捆起來,準備一刻鐘過后全部押進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