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刻溫柔繾綣與曖昧,對于不相愛的人而言,就像是轉(zhuǎn)瞬即逝的抓不住的沙一樣,消失只需要一眨眼的時間。
更何況,不相愛的對象包含著蔣小小。第二天一大早,天還蒙蒙亮,蔣小小已經(jīng)拎著兩大箱子衣服和一摞書離開了新婚才一個月的房子,那時候盛宣還睡在婚床上,他的手臂還保持著一個怪異的姿勢,就像是抱著一個人一樣。
蔣小小正式入駐研究所宿舍,小小的臨時湊出來的單人間,一張床一個柜子一個書桌之外房間內(nèi)就容不下其他的東西了。研究所的員工宿舍一向緊張,后勤給她臨時調(diào)出來這一件房間已經(jīng)實屬不易。蔣小小也不挑,隨便收拾了一下就入住了。
腫瘤組大牛,放著家里好好的別墅不住,來跟他們這些小蝦米擠一塊,研究所其他的人都覺得這里面有蹊蹺。而這件事情很快就傳到了周唯一的耳朵里,過了中午,他很快就到了研究所。隨他一起來的還有陸深。
研究所在做抗腫瘤藥的研究,陸深是醫(yī)院方面的對接人,他們一來,蔣小小勢必要做工作匯報,不知道是不是周唯一的錯覺,他總覺得蔣小小跟往常不一樣,平常講到項目的時候那雙精神奕奕的眼睛現(xiàn)在不見了,她整個人倒有些漫不經(jīng)心。當(dāng)然,成果還是有的,工作能力依舊和往常一樣出色。
蔣小小一張一張翻著幻燈片,有些時候停下來說兩句,陸深時不時點(diǎn)點(diǎn)頭,沒有激烈的討論,匯報很快就結(jié)束了。
結(jié)束之后,蔣小小穿著白大褂穿過周唯一身邊就往外走,周唯一忽然間感到有種落空感,有一個瞬間他幾乎覺得蔣小小看他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樣。
顯然蔣小小不同于往常的冷淡連陸深都感覺出來了,他倒是勸了一局周唯一:“要不你去看一看?!?/p>
周唯一對這個小時候的好友向來沒有什么辦法,蔣小小性格又奇怪,他只能連忙跟上去。
于是他跟著她到了單身宿舍,條件是差,甚至連有些大學(xué)宿舍都比不上,蔣小小倒也不在乎,回去了之后就立刻在查文獻(xiàn)資料,周唯一來了她就指了指一邊的一張小板凳說:“坐吧,這里暫時沒水也沒其他喝的,你將就一下?!?/p>
她也不問他為什么來這里,只是晾著他,周唯一嘆了一口氣:“怎么突然要住這里了?還習(xí)慣么?”
“你跟盛宣商量了么?小小,蔣叔叔讓我照顧你,現(xiàn)在這樣恐怕我不能交代。”
蔣小小坐在筆記本電腦前,手指不停地在點(diǎn)鼠標(biāo),周唯一甚至懷疑她根本沒有聽他說話。
“你聽見了么?”
從前哪一次蔣小小不是認(rèn)認(rèn)真真地聽他說話,雖然性格孤僻,但是她好歹從不怠慢敷衍他。
周唯一溫文爾雅的好脾氣被她這幅態(tài)度磨得一點(diǎn)不剩,從前挺乖的小姑娘怎么突然這樣子了?他不由得語氣加重:“小小,我的話現(xiàn)在對你沒用了是么?!”
蔣小小終于停下了手里的動作,轉(zhuǎn)過頭,她白皙到有些蒼白的臉上有些憔悴,她扯了扯嘴角,只是問:“你為什么要過來看我?是為了我爸爸的囑托還是什么?”
“蔣叔叔的囑咐是一個……”周唯一被說得一愣:“當(dāng)然……”
“當(dāng)然什么,我是你照顧到大的妹妹?周唯一,你別忘了,我十六歲一個人出國,到現(xiàn)在我一直活得好好的?!笔Y小小的話殘酷而慘烈:“并且我們都知道,我在研究所,是你幫我還是我?guī)湍悖汶y道不清楚么?”
周唯一不敢置信,蔣小小居然說出這些話來。當(dāng)然,以蔣小小的智商和學(xué)歷,她去城中的哪家研究所都是哄搶。誠然,目前周唯一的研究所處于青黃不接的尷尬境地,蔣小小已經(jīng)成為腫瘤組真正意義上的領(lǐng)頭人。
但是……她是蔣小小啊,她怎么可能說出這些話來呢?
周唯一現(xiàn)在還能清晰地記得,多少年前,小姑娘坐在他的自行車后座,仰著頭低低地帶著一點(diǎn)依賴地叫他唯一哥哥,而她那時候最大的愿望就是每天能吃一根棒棒糖。
終于知道,很多很多時候,蔣小小看得比誰都清楚,只是她不說而已。
她看到周唯一有些失望和難受的神情,心里面不知道為什么忽然間有些痛快,這些年總是她一個人憋屈和難受,連發(fā)泄的口都找不到。蔣小小終于知道,為什么有些愛著的人喜歡說傷人的話了,傷害也罷總歸是在對方的心上烙上了印。
“小小……”周唯一本能地說:“這些天,是有誰欺負(fù)你了么?”
他這樣說!她都這樣子不顧臉面了!他還要這樣子說!蔣小小臉色更白了,她摘下了眼睛,只留下一雙黑漆漆的雙眼,她心里愴然,語氣更是悲涼。
“唯一哥哥,你到底有沒有愛過一個人呢?”
周唯一被她這話說得整個人都在發(fā)愣,而就在他還沒回過神的那一個霎那,蔣小小已經(jīng)轉(zhuǎn)過了身。她的語氣輕微,就像是很累很累對的樣子,只是說:“你走吧,我一個人可以的?!?/p>
周唯一就這樣吃了閉門羹,而他人剛走出員工宿舍的時候就看到迎面走來的盛宣一股氣勢沖沖的模樣,盛宣看到他的時候整個人都感覺陰沉了幾分,往??蜌獾纳袂椴灰娏耍凵裎⑽吡怂幌戮土⒖滩良缍^。
不多久,周唯一就聽到宿舍門“砰”的一聲被關(guān)上的聲音,周唯一心里面發(fā)麻,立刻就要回頭再去看。哪里知道他這一個行為被走過來對的陸深攔住,陸深只是說:“他們的事情你還是不要管了吧?!?/p>
周唯一回味片刻,點(diǎn)頭同意。
盛宣氣勢洶洶地闖過來,蔣小小還在“啪啪啪”打字寫論文,摘了眼鏡的她看人都有些模糊,不過盲打倒是一流,而她看到盛宣的那一刻,臉上有一些迷茫。
“回家?!?/p>
蔣小小皺著眉頭,聲音真是冷酷無比:“這個問題我不想再討論下去了。”
盛怒之下,又聽得她這樣子冷漠的言語,好像他做過的事情說過的話都像是不存在一樣,哪有這樣子的人?整顆心就像磐石一樣,堅硬并且無法打動。
“蔣小小……”盛宣空有萬千手段,但是對象是她又怎么真的下手?他撫了撫額頭,胸口里的那些蓬勃未出的怒氣被生生壓下去,只能走到一邊居然動手替她收拾東西。
蔣小小對于這一幕簡直看呆了,皇帝一樣的盛宣,現(xiàn)在在做什么?她立刻站起來,搶下他手里的行李,有些急切:“不要動!”
盛宣反手正好將她拉近懷里,這么近的距離,連彼此臉上細(xì)微無比的神情都那么清楚。
他看得到她的慌亂更看得到她的堅決與冷漠,而她也能看見他的憤怒與不甘。
“你喜歡我什么?我有什么好?”蔣小小低低地發(fā)問。
盛宣有一個瞬間的愣神,然后他似乎是在嘆氣,幽幽地說:“要是我知道那就好了?!?/p>
蔣小小低下了頭,輕聲細(xì)語中有濃重的鼻音:“我跟你也一樣啊?!?/p>
一樣的愛而不得。
兩個人說到這個話題都有些沉默,一會兒之后,蔣小小主動說道:“我請你去吃飯?!?/p>
盛宣臉上有一瞬間的錯愕,但是很快就從善如流地跟了出去。